導讀

當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嚴峻，我們需要共度時艱，一起努力控制疫情；也需要科學理性思考本次疫情的多個方面，反思和展望。中國城市科學研究會健康城市專業委員會和健康城市實驗室啟動系列推送，促進跨學科合作交流，推動多個學科共同探討，從健康行為到健康環境，規劃建設健康城市。

據WHO1999年的統計，全球每小時有1500人死于傳染病[1]。埃博拉、SRAS、2019-nCoV的流行一次次地告誡我們，面對傳染病的威脅，沒有哪個國家可以幸免，也沒有哪個國家可以高枕無憂。新型冠狀病毒的爆發，多方面暴露了城市對突發傳染病疫情的預防和準備的不足。疫情爆發初期，發熱門診和傳染病床位不足，許多患者無法住院，導致了治療拖延和疫情進一步擴散。早期患者在醫院內未進行良好的分流和隔離，造成普通患者和醫護人員的感染。這都提醒我們必須從醫療設施的規劃和設計角度來關注突發傳染病疫情的應急。

建立相對健全的應急組織體系是世界各國處理危機的基本經驗[2]。應對SARS和新型冠狀病毒這些突發、未知、且具有強烈不確定性的傳染病，需要我們建立全面且系統化的應急預案。落實到醫療設施的規劃設計上，需要我們完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基礎設施體系的規劃：包括疾控中心、公共衛生實驗室、緊急救援中心及各醫院急診，傳染病醫院及各醫院發熱門診、化學中毒與核輻射救治基地和臨時公共衛生應急設施和場地等[3]。其中，發熱門診和傳染病醫院是應對突發傳染病疫情的一線醫療執行單位，也是基層應對危機的直接參與管理組織[4]，其規劃和設計對疫情的控制有關鍵作用。

首先，需合理布局發熱門診和傳染病醫院，保證發熱門診的可及性和公平性，保證傳染病病床總量并減小地區間傳染病床位數的差異，預留充足的應急設施和場地。根據發改委2003年發布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醫療救治體系建設規劃》，我國計劃的傳染病人均床位數為1～1.5床／萬人。至2019年末，武漢的人均傳染病床位數正好是1床／萬人。疫情初期是集中收治、切斷傳染源最關鍵的時刻，目前的床位指標很難滿足早期隔離、控制的基本需求，導致無法收治的病人成為移動傳染源。更值得警醒的是，許多一線城市的傳染病床位配置，還不如武漢（圖1）。此外，僅依靠傳染病醫院無法滿足突發傳染病的應急需求，需要各綜合醫院感染科和應急設施及場地的補充。

圖 1  16個超大型城市的傳染病醫院床位數統計

圖片來源：時代數據[5]

各城市應結合自身條件，規劃預留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場地和設施。預留的公共衛生應急場地宜位于醫療設施（如傳染病醫院）附近，方便利用其醫療和基礎設施；與住宅區等人員密集場所保持一定安全距離，并設置不小于20米的隔離綠化帶；位于城市下風向，遠離飲用水源地；可以是醫院發展預留用地，也可以是城市綠化廣場。可將體育館、會展中心、學校等公共設施規劃為公共衛生應急設施[6]，并借鑒人防工程做法，在設計時預先考慮平戰轉換的需求，預留設備接口和負荷容量。公共衛生應急場地和設施的規劃應注重與現有醫療資源的結合，并考慮其布點對城市內各區域的覆蓋。本次疫情中，武漢計劃將預制醫療單元與公共設施結合快速建設13家方艙醫院，將為收治隔離輕癥病人、控制疫情擴散做出重要貢獻（圖2）。

圖 2 武漢計劃建設的方艙醫院分布圖

圖片來源：長江日報[7]

其次，需注重發熱門診和傳染病醫院的院感控制和流程設計，并充分考慮平戰結合。既避免過度建設，又保證疫情爆發時充分的應急能力。在對應急場地和設施進行臨時修建和改造時，也要注意醫療流程的梳理，并充分利用移動預制式醫療單元的機動能力。

發熱門診宜與醫院主體建筑分開設置，且位于下風向。應在醫院主入口設置醒目的發熱門診標識，并將其與急診臨近布置，方便通過標識和急診預檢及時將疑似病人引導至發熱門診，避免與普通病人的交叉。發熱門診的出入口、空調系統應與感染科其它門診分開，內設清潔區、半污染區和污染區，醫患分流、潔污分流?；颊吆蛟\座椅間保持一定安全距離，在患者入口、衛生間等區域設感應門，避免接觸性傳染。需配備檢驗、X光室、CT室、隔離室等，迅速診斷、及時隔離、轉診（至傳染病醫院）。

傳染病醫院建筑的主要設計原則是控制傳染源、切斷傳染鏈、隔離易感人群。首先需要保證醫患分流、潔污分流。醫患出入口分開，明確區分清潔區（醫生辦公休息）、半污染區（醫生工作通道）和污染區（病人區），三區三走廊設置，并建議用不同色彩區分[8]。尤其需要注重各區之間的緩沖空間，需設置洗手消毒，并保證兩側門不可同時開啟。患者餐食藥物通過雙門密閉窗傳遞，污染餐具由污物通道回收[9-10]。其次，需注重空調、通風系統對氣流的組織。三個區域的空調和通風系統應獨立設置，并通過壓力差形成清潔區——半污染區——污染區的送風流程，各區域排風量均大于送風量，保證相對負壓環境[11]，并保障換氣次數12～15次／小時[12]。建議在出入口和緩沖區采用空氣幕隔離系統。第三，由于傳染病醫院是以隔離為主的治療，需要充分考慮患者的心理疏解，建議配備視頻探視、遠程醫療和影音娛樂設施。

非典疫情過后，許多傳染病醫院和發熱門診由于接診量過少，被取消或改作他用，為再次應對突發傳染病埋下了隱患[13]。因此，傳染病醫院及發熱門診的規劃應注重平戰結合，在保證基本空間的前提下，靈活利用，預留應急空間。首先，發熱門診和傳染病醫院應預留室外應急場地，在疫情爆發時可作為臨時醫院的建設場地，方便共享醫療基礎設施和醫護資源；其次，可將感染科的肝炎、腸道等門診單元作為應急準備單元，疫情爆發時可擴展為發熱門診或疑似病人隔離區[12]。第三，護理單元在設計之初應預留普通病房改造成三通道負壓病房的可能性。筆者在鄧州市人民醫院護理單元的設計中，對這一可能性進行了考慮：1）普通護理單元采用三區雙通道布置，預留未來區分清潔區和半污染區的可能性；2）醫生更衣間放在醫生區和病區走廊之間，預留未來改造為通過式更衣的可能性；3）醫護梯、客梯、潔梯、污梯分不同電梯廳布置，預留未來區分醫患垂直交通的可能性；4）病房在靠窗側預留聯通口，可改造為病人走廊；5）結合衛生間布置，在病房入口預留改造為緩沖間的空間[14]，并在緩沖間內預留洗手盆點位。6）避難間可作為污染區和半污染區空調機房的預留空間（圖3）。

圖 3 將普通病區改造為負壓病房的示意（鄧州市人民醫院標準護理單元）

圖片來源：筆者自繪

在設計其它類型醫院時，也要考慮院感控制與應急改造的可能性。如筆者在淄博市婦幼保健院的設計中，通過模塊化分診單元的方式將產科、體檢與其它科室獨立開來，分流健康人群和疾病人群。每個分診單元都有獨立的出入口和垂直交通，有利于在突發傳染病疫情期間設置臨時隔離診區（圖4）。

圖 4 模塊化分診單元式醫院的設計（淄博市婦幼保健院）

圖片來源：淄博市婦幼保健院官方公眾號

越戰時期，美軍在西貢建成充氣結構戰地醫院，開啟了移動預制組裝式醫院的道路，也叫“方艙醫院”[15]。方艙醫院包括醫療功能單元、病房單元和技術保障單元，可進行影像診斷、手術、臨床檢驗等多種醫療工作，并配備空調、污水排放、垃圾焚燒等保障設施[16]（圖5）。將方艙醫院與應急設施和場地結合起來，短時間內將應急設施和場地改造為臨時醫院，可高效應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圖6）。

圖 5 方艙醫院的單元分類 圖片來源：觀察者網[17]

圖 6  會展中心改造后方艙醫院的基本分區圖

圖片來源：《方艙式集中收治臨時醫院技術導則(試行)》浙江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廳[18]

在非疫情時期，傳染病醫院和發熱門診常面臨就診量不足的困擾，生存和發展的壓力很大；而一旦傳染病疫情爆發，又立刻面臨符合隔離條件的醫療空間嚴重不足的問題。醫療空間的靈活使用以及平戰轉換的方式，在目前還只是醫療建筑設計師在實踐的需求中摸索出來的一些經驗，需要進一步的系統化研究。包括：1）結合傳染病動力學和傳染病模型，研究發熱門診布點原則、傳染病床位數的合理配置標準（早期控制）、以及在傳染病爆發不同階段應急設施的床位需求[19-20]；2）研究醫療設施和公共應急設施平戰轉換的設計標準，在功能、空間、設備的預留和轉換上，如何同時滿足平戰醫療流程的要求；3）結合微生物學和流行病學研究醫院環境設計對院內感染的影響，為更有利于院感控制的醫療流程設計提供科學依據[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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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健康城市實驗室公眾號執行負責 蔡潔